第一百八十九章 爱的模样 (第2/2页)

   季节在宫中不得不改装，可多年不见的女儿真的就认不出父亲了吗

    是认不出，还是故意不认

    容妃知道燕绝死亡真相吗，知道先帝未死吗

    如果她知道，却不认季节，也不提醒他先帝未死

    季怀远忽然激灵灵打个寒噤，掩饰地端起茶杯，道“不见也好，省得再生枝节。”

    季节唔了一声，取出一颗解毒丸吃了，道“这中烟气缭绕，谁知道有毒没毒，小心些才是。”

    季怀远早就吃了解毒丸，还是燕绥给的更高配置，却也忙做受教状，取药来吃了。

    季节便准备去睡，季怀远忙道“爷爷，外头护卫们住的屋子火盆不足，被褥也薄，哪能让您吃这个苦，您便和我一处睡罢，若有人来，再下榻来也来得及。”

    季节好武，多年来练武不辍，可不知为何，越练越是衰弱，大夫说是练武太勤，反而伤了根骨。这大寒天气也实在睡不得冷炕寒枕，便应了。祖孙俩一处卧着，絮絮说些之后的打算，季怀远从未和祖父这般亲近过，却根本无心去感受这般天伦之乐，全肌都紧绷着，听着几进中的声音，一只手紧紧抓着被褥下的匕首。

    燕绥说过，会负责在他遇险后将他接出皇宫，但如果遇险这个第一时间他熬不过去呢

    季节在上之前，已经用刀背敲过所有的地面墙壁和下，确定没有夹层。

    他也并不认为新帝会对季怀远下手，毕竟一个还没正名的继承人，杀了也拿不回苍南，还给了苍南借口决裂于朝廷。

    头两只铜鹤，一左一右顶着牛油蜡烛，季节睡下时还摸了一把，赞了一声雕刻精美。

    此刻毕竟年纪大了，季节说了一阵便沉沉睡去。季怀远听着外头更鼓三更，悄悄地，不惊动他的，退出了被窝。

    怕被窝里太舒适便睡着了。

    他先坐在榻边，依旧觉得不安，又换到椅子中，还是不放心，最后干脆站在屋子正中，警惕地看着外头。

    午夜的深宫，不知何时飘起了雪，细碎的雪花，点染墨色的皇城，远处风灯晕黄的光挣扎出巴掌大的光圈，罩不着长久浸帝王之威的景仁宫。

    季怀远忽然听见细微的哧哧之声。

    他霍然回首，便看见了他一生都不会忘记的一幕。

    榻之上，竟然不知何时探出好几根钢条，将季节牢牢地绑在了上。头左右两侧的两只装饰铜鹤，也不知何时转了方向，长喙尖尖，向着季节的脸，一左一右，喷出淡白色的气体。

    午夜，深宫，暗室，捆人的榻，喷毒的铜鹤。

    季节在挣扎，脸上肌痉挛，瞧来可怖。

    他毕竟先吃了解毒丸，那般凶猛地对着脸喷的毒烟，他依旧没死，全力挣扎之下，崩地一声，一根钢条竟然给他崩断了。

    倒把季怀远惊了一跳。

    然后他就看见一只铜鹤忽然再次移动，转，转头，缓缓向着季节前，低头。

    它的喙尖长如细针。

    季节也察觉它要做什么了，满头大汗滚滚而下，挣扎许久才发出一声嘶喊，“怀远救我快”

    这一声喊惊住了季怀远，他连退三步，季节目眦裂，那铜鹤猛地脖子一折，尖喙闪电般一啄。

    直入心脏。

    季节挣扎的动作戛然而止。

    季怀远还在退，一步步，退向门槛，榻上季节半支起子，眼眸溜圆地瞪着他，仿佛还要责骂他，他觉得心在此刻都不会跳了。

    而右边那只铜鹤，还保持着原先的姿势，静静地立着，如果方才他也在榻上，那只铜鹤，就是为他安排的吧

    季节终究没有把那句话骂出来，叱咤半生，雄踞天南的苍南刺史，季家家主，终于因为一次自己的轻率，死在这个飘雪的午夜宫廷之中。

    季怀远想过很多次他的死法，毕竟被燕绥盯上的人迟早都这个下场，毕竟永裕帝诈死的目的之一就是出三大刺史杀之，他甚至想过自己会下手，但是最后季节这般死在他面前。

    夜风中传来隐约一声凌厉的呼哨，他阒然而醒，霍然转便奔，奔了几步又狂冲而回，从季节脱下的衣服里翻出了代表苍南刺史和季家家主的玉佩。翻的时候他不敢看上眼睛大睁的季节，再次仓皇逃出时，几乎被门槛绊了一个跟斗。

    冲过东配的时候，发现门半开，他鬼使神差地探头看了一眼，正看见那铜鹤转，钢条撤走，上“唐孝成”直躺着。

    到了明天，会传出什么消息呢川北刺史夜宿景仁宫，伤痛过度，心疾发作而亡

    季怀远脑中一片混沌，他已经看见无数黑影从景仁宫的角落里掠出，向自己包抄而来。

    却忽然一道银蓝色闪电闪过，猛地将他撅了个跟斗，季怀远大惊要拔刀，却看见那狗股一撅，尾巴下吊着两个字“上来”

    季怀远未及细想，赶紧抱住了狗脖子。

    所幸那狗巨大，趴他一个大汉居然也不显得为难，季怀远鼻端戳着那狗腥气哄哄的长毛，只觉得风声凌厉飞雪扑脸，眼前景物急速后退连成一线，速度竟是此生未见。

    后有呼喝追逐之声，还有一些隐约的黑色影子倏忽出没，他知道自己惊动了宫，也引起了永裕帝隐藏在宫中的秘密力量的追杀，然而此刻，他只能选择紧紧抱住下这条气冲天的狗。

    然后他发现，不仅仅是狗，每条路线，每次转折，每个墙角，每个即将被人攻击的关键时刻，有时会有太监状似无意地伸手一指，有时会有黑影闪出引走追兵，有时明明感觉到背后的杀机，一回头却看见那远处弯弓的人忽然跌落，浮光掠影间他竟然好像还看见一个笑嘻嘻的小太监，声气地对着追兵指向一个相反的方向。

    太快了，什么都看不清，感觉出手的人并不多，但出现的时机和出手的方式都很巧妙，这条狗对宫中地形路线也很熟悉，竟然这么驮着他一路驱驰到了宫墙下，却并没有从大门处走，肩背一耸将他抖下，自己钻入灌木丛，吭哧吭哧现挖起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