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月编史_第三章武氏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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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武氏 (第2/3页)

的女孩呢?

    她有男人一样的眉头,一双大而纤长的眼里好像藏着两柄弯刀,仿佛真能屠龙。她绝对是个能入史册的美人。

    小男孩儿也呆呆地看着她,已顾不得我从椅上摔下来了。残月听见这边的动静,快步过来,与男孩儿一道将我扶起——我的铺子雨棚太矮,她竟得弯着腰。我痛哭流涕,张开双唇说,让我看看,月娘。然而我喉中哪里发得出半点声音?

    残月开口了,“先生受了什么委屈,在这里痛哭?”

    我只顾不停悲泣,偶尔透过泪水模糊的独眼看看她——月娘,你看看,这是你的父亲。

    男孩儿替我回答,阿伯没受什么委屈,只是突然哭了,大概是怕大姐来买他的房子了。

    他的房子?这房屋是先生的吗?

    小男孩儿回答道,我不知,他不过在这厢睡觉,早晨起来就到门口摆摊。房子老早就空了。

    他在这里多久了?

    小男孩道,总也有十多年了!

    残月蹲下身子来,拿袖子拭去我眼眶里的泪水,我想拂开,不想让她看到我这面目全非的模样;可我又怎么拂得开,我自然想我的女儿能看看她父亲的脸!她凝神看了我许久,犹豫道:

    “芳叔,是您么?”

    她将我当作程芳了!

    我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只是更加凄厉地干哭几声。

    “芳叔,是您么?我的父亲呢?”

    残月将我的手握起来,她的手上缠着许多布条,到处生着老茧。她轻轻晃晃我的手臂,提高声音说:“芳叔,我是残月啊,我是月娘,还认得我么,我的父亲呢?”

    小男孩儿制止她道:“他不聋,是哑,听得见大姐的话。”

    残月眉头一紧,静道:“他们都怎么对你了?”这原是不需回答的问题,只消看看我如今这副面貌就够了,这面貌连我的女儿也认不出来了。我这样一个残疾丑陋的老头,扔在街上都不会有人肯来拉着我的裤腿把我拖开。她似乎也意识过来,接着问,“我父亲是不是已不在了?”

    我照旧呜咽起来,缓缓摇头。我不知她将我这模糊的意思怎样理解了,她并未流泪,也没有愤慨,只是慢慢退出我这矮仄的雨棚,招呼过旁边的小厮,塞给他一些钱,吩咐他去购置枕头草席之类的物件,又叫他去买茶米油饼。吩咐完,她蹲下沉静地说道:“芳叔,原是我家拖累了您,月娘今日回来,仍然接过父亲的旧宅,您从此可在宅内休息安眠,不必在外风吹日晒了。月娘不才,身上也没有多少积蓄,不能让您锦衣玉食,是我的过错。芳叔,您看看,我有手有脚,长安是我的家,月娘不会叫自己和您饿死在这的。”

    她顿了一顿,又道:“我定有一日替您和父亲复仇。”

    我当真有一瞬不想叫她回来,要她回去,我如今看到她活得好好的已经满足了,长安城内便是虎狼脚下,残月这样一介女子又何苦如男儿一样执于报仇呢?她这仇又要找谁去报,天子么?至于我受的全部苦楚,早都过去,我早已习惯如今这副模样了。

    但我看着残月就活生生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又舍不得她走。她的这副体格,这双眉眼,无疑是武氏女子最精粹的形神。则天皇帝那时候,你只消让残月这样一个女子穿上华服,人人都知道这女子身体里流着女皇的血。即使是当下,我的残月只要从她那素帘的马车上下来,立时也能威震四方,无人敢靠近这样威严的妇人。所以啊,只要残月在我身边一日,那折磨了我十多年的恐慌惊惧就会躲着我一日——凡是那阴暗的,诡怪的,虚假的,统统都要躲开这样的女子。

    我沉默了。残月就这样留了下来,也果真没有认出我是她的亲生父亲。我没有胆量再告诉她我到底是谁了,每想到如此凄惨无用之人竟是她的父亲,我都羞愧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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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荒芜了十三年的宅子头一回又起伏着人声了——残月当夜便从平民家聘了几名精干妇人和有力的男孩儿,将家里清扫干净,生起灶火,煮了一锅羊rou。我这十三年吃上羊rou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上来。上一回坐在这厅里用饭时,她还是个七岁的女孩。她手脚利索,做活又快又好。我在席间沙哑地夸她,她问小男孩儿我说了什么,小男孩儿替我转告道:“你芳叔说,大姐的手脚很快,出去做活有好多人家喜欢的。”

    残月格格地笑了,说道:“我怎么会出去替人做活呢。芳叔,我明日就去西门的蜀山派谋个副手做做,我双剑使得不错。”

    我大惊失色,男孩儿见状连连替我说道:“芳叔说使不得使不得。”

    残月根本没加理会,伸手摸摸男孩儿额发,笑道:“你也跟着阿姊去便是了。”

    那男孩儿是真的想去,他为难地看了看我,我拼命地哑声说着不可不可,男孩儿只是不替我说话,朝着残月点了点头。残月问他叫什么名字,那男孩儿之前没有名字,我教他识字时,送给他一个谦字做名,他便很高兴地高声道:“我姓陆,叫谦!”

    “谦儿此后也跟着我习武吧。”

    残月这孩子一来便把我的喉舌给拉拢去了。次日一早,一大一小不顾我的阻拦直奔长安西门的蜀山派去,头也没回。

    过午时分,只有谦儿一个人回来,一回来便对我大喊,不得了,芳叔——他跟着残月改口了——芳叔,不得了了。

    我喊住他要他说个明白,他气急咳嗽数声,断断续续地说:“大姐要把蜀山派给夷平了!”

    残月刚刚敲响蜀山派的大门,报上姓名的时候,通报者便已神色变了。他与身旁人低声交接几句,“是武残月么?这真是武残月?”“武残月可真来长安了?”不一时蜀山派上下都来看她。他们好多人手中,都捏着一枚缝制粗糙的布囊,打开来里面是大楷书写的武残月三个字。

    两三转手,得到布囊的人多不知这名字背后究竟是谁,甚至不知这名字的主人是男是女,然而这样的布囊却只增不减。——不错,那布囊是我亲手缝的,名字是我亲手写的,本是为了在人海中向孤女投去老父的呼唤,然而却意外成了长安城里的传奇了。当残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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