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22 月下石，帐外光 (第2/2页)

睡相，一个个躺得四仰八叉、东倒西歪，且有鼾声阵阵，是来自于陈师和李胜本人。尤其李胜，那脚趾都快要伸到了陈师的嘴巴里，跟对方的胡子零距离……

    陈师和李胜二人，睡在帐门口的左侧；夫子和子平，睡在右侧；而郑明和子羽，则睡在营帐的最里面。但见子羽搂侧身搂抱着郑明，非但睡得好不香甜，更不时咧嘴而笑，不知又做了甚么美梦。

    此间，整个营帐内，亦只有郑明一人还在睁着眼睛：他枕着左手，依右手搂着子羽，令对方不至于翻滚到铺盖的外面。

    郑明目光沉静地望着营帐的顶篷，但那里黑沉寂静，并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事物。

    他，仍在想着白天的事情。

    小黑的行径，蝴蝶的丧生，夫子的告诫……这一切，都如走马观花般在他的脑子里不断回放。

    他非是不能释怀，亦不怪罪小黑，而夫子的话，他也有些听不太明白。他只是，有些难过——难过于生命的脆弱，在想这世界的准则。

    他没有去过外面，亦不知晓外面的世界究竟怎样，虽也听梁爷爷讲过外面的故事，但那也只是故事罢了，可能不尽真实。

    他见识的东西也不多，很多时候，对很多东西也都叫不上来名字。他遇到的事情也很少，少到屈指可数，在遗园村这个地方，本来也没有太多的事情可以让他去思考。

    他对外面的世界，是有一些念想的。但他，更珍惜这里的生活。

    若不是那蝴蝶死了，若不是夫子那么说，他也不会想到这里来：为什么羊会吃草，虎要扑羊……为什么，人生下来之后又要死去……大黄是这样，武大爷是这样，那蝴蝶，也是这样……或者有一天，自己和父亲，也会这样……

    他脑子里的想法很多，很乱。一时回忆时，又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既想不到，也睡不着，郑明也不想继续在躺在这里，便轻慢慢地解开子羽的“钳制”走出了营帐。

    当郑明掀开帐帘出去时，本该正在睡觉的夫子，却在气息略有一滞后，轻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他看着郑明走出营帐，却没有出声言语，只待帘幕落下后，再次被黑暗遮盖住的他，才又重新闭上眼睛地摇了摇头。

    营帐外。

    在距离门口处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半大不大的石块，且有月光倾洒其上，虽周遭杂草丛丛，只是低矮。

    出来后，郑明先举目四巡了一下周遭，虽不见外物和异常。此后，他才侧目看向那方石块儿。

    稍有驻足后，郑明便迈步走去，在其上坐落下来。

    事后，他先是望了一眼前方的营门，但观其内没有太大的动静后，他才慢慢撤回目光地低垂下眼睛、看向跟前的草地。

    草上，有蟋蟀蹿来，又如来时般走，许是不愿过多停留。

    郑明一直目视对方离去后才收回目光，却转而看向了自己的双手：他十指修长，干净，且纹理清晰。

    他一眼望去时怔神，不知在想些什么。倾泻来的月光只照在他的脑后，令人看不现他的面庞。而前方的营帐内，也逐渐安静了下来。

    正当时，却见一道白电袖里出，确是小黑从其内钻了出来，也瞬间引动了郑明的目光。

    小黑“出门”时极快，但此后却又恢复了平常。

    它昂扬着脑袋，一直不紧不慢地爬行到位于郑明身后左侧的那一部分石块儿上，才就此盘踞起来地吐露了一下信子：“嘶。”

    见状，郑明略有一怔，便循着小黑的视线转身看去。

    那里，无甚，只萤火星星，皎月与碧水相映。

    见景，郑明为之沉默，唯眼中映着那里的景物。不多时，郑明默默地站起来转了个位子，选择跟小黑并排而坐的看向河流那里。

    他十指交插、用双肘撑着腿面，像个小大人一样坐在那里，更静默得听不到任何声息。而后方的营帐，也不在他的关注里了。

    “嘶。”小黑可能感觉自己有些靠后了，便又向前挪了一些距离，直到快要接近石块儿的边沿处才停下来。

    许久无声，只静静远望且安宁。月光从郑明的身后倾泻下来，令他五官俱暗，只倒出他和小黑的影子。

    “小黑。”良久后，郑明突然轻唤了一声。

    “嘶。”小黑似通灵，发出一声轻嘶回应，却并未转过头来。

    “以后……不能伤了弱小生物的性命……”郑明平静地望着那里，荧火和水之光，将他的眼睛映得丰彩。

    “嘶……”小黑轻声嘶鸣，后轻轻地把脑袋歪栽到了郑明的腿上。

    “唪……”郑明温婉一笑，他能感受到小黑的心意，和它对自己的依赖和信赖。

    此后，郑明便腾出右手，将主动配合且行动的小黑从石块儿上平托在自己掌心里。事后，郑明且将小黑端放至自己的面前，淡笑出言道：“小黑，你说……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

    “嘶——”小黑拖着长音嘶鸣，却是不知在说什么，又想表达什么。

    “唪。”郑明微微一笑，又转目看向了前方的夜景，目光逐渐深远地轻语道：“以后要是有机会，我们出去看看吧。”

    “嘶——”小黑嘶鸣回应，也转过身去看向那里。

    “唪。”郑明轻笑，便把平托着小黑的右手轻轻平放在自己的膝面上，选择静望而再不言语。

    这一人一蛇，自乐得安宁，亦很祥和。

    只不久后，又有鼾声从后方传来，不知那帐中人，是个甚么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