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灰袍怪客 (第1/1页)

    这声音，不啻于晴日惊雷，苏、仇二人大吃一惊。苏沐秋不知这人是敌是友，当下一剑横立胸前，全神贯注盯着石壁，口中倒是谦和，问道：“不知哪位高人在壁后？多有失礼，请勿怪罪。”

    说罢，二人凝神静听，壁中不见半点动静。突然一个声音，从二人背后响起：“你们不必多礼，我不怪罪。”

    苏沐秋急一回头，见身后攸长的隧道里，竟然平添出黄豆大小的一点火影，似是一人手持蜡烛。

    苏沐秋心想：“这洞里时时有凉风贯通，有时连衣裳也被吹得左右摇摆，这一点灯火怎能不灭？”

    却见那点灯光，先前还模模糊糊，只一霎不到，已经前行不少。持灯之人纵有八条腿，也不能走的如此快速。

    仇长卿小声嘀咕了句：“是不是妖怪？”

    这一句话，令苏沐秋陡然一个冷颤，他更加警觉，右手斜着持剑，护住二人门户。左手暗扣两枚‘奔雷硝烟弹’，一旦察觉有异，立即发弹攻击。

    这‘奔雷硝烟弹’是逍遥宫独门暗器。用芒硝七分木炭三分，在硫磺水里泡制。再以丹炉冶炼提纯。辅以木母灰而成。

    逍遥宫原是正一道教祖庭。故老年间，道门盛行炼丹法术，各道家宫观自取配方，一心想要练就长生不老的仙药。

    逍遥宫苦炼仙丹不成，一次意外在炼丹之时，错加木炭分量，致使丹炉爆炸。

    由此虽未能得不死灵丹，却意外造出这火药配方来。此物一经发射出手，若再次遇外力施加，立即爆炸。声若奔雷，焰光如电。硝烟弥漫，触者即毙。因此叫做‘奔雷硝烟弹’。

    然而，此时来人神鬼莫测，身后又是孤石绝壁。退路全无，前途未卜。仅仅凭着两枚‘奔雷硝烟弹’是否就能克敌逃命委实难讲。

    须臾之间，蜡烛火焰已是清晰可见。跳跃的灯焰“噗噗”微响，一只白色蜡烛，上半部分，已经在焰光映照下时隐时现。

    借着灯光往下再看，是一个身着灰布袍的人。

    此人身形佝偻，深深向下弯着腰。他若是伸长了身子，一定是个大个子。偏是罗锅似的驼着背，看来倒是不足六尺。

    那人头戴一个大大的草帽。帽沿向前略倾，遮住了眼睛和鼻子，只留一张嘴可以看见，嘴边灰白杂乱，长长的胡须，似许久不曾打理。

    但见他右手倒持一把拐杖，左手高举蜡烛，超出他头顶一尺。两只脚微微高下起伏，像是略微有些跛足。

    但是此人行动之快，不要说走，常人就是全速奔跑，也决计没有这个步速。两只鞋子都是一及地面，就马上向前一步。倒像是踩着风在前行。

    苏沐秋强做镇静道：“是你在说话么？”那灰袍人道：“正是。三位既然同路而来，为什么不一起现身？是打着埋伏等我老头子么？”

    苏沐秋被他一句话说的摸不着头脑，心想：“自己在逍遥宫领奉师父之命，与师弟仇长卿，一同来这穷发极北的岛上，寻找天机龙骨。

    自二人出离逍遥宫来，一直都是同食同住，晓宿夜行。

    一路走来，从未有过片刻分离，更没有与外人打过交道。如今明明白白的两个人站在这里，这老头却说三人同路而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他刚刚想到“三人同路而来”一句时，突然在心中闪过一丝不安，但一时又想不起是哪里不妥。

    只看那灰袍人，如同肋插双翅。片刻间，已经站在身前不远，苏沐秋忽觉这灰袍人，全身从头至尾，散发着难以名状的怪异。可是纠结着想不明白。

    倒是听仇长卿说到：“老头儿，你是什么人？装神弄鬼，奇里奇怪的逗我们做耍子嘛？”

    那灰袍人傲然言道：“我老头子在这世间，什么妖魔鬼怪，乌龟王八的没见过？没的逗你们两个小孩儿做什么？你倒说说我听。”

    仇长卿笑道：“你把个大草帽盖实了双眼，连鼻子也不露出来一点，偏还举着根蜡烛，你到底是怕瞧见？还是怕瞧不见？

    我看你两只脚不太方便，又瞧不清路，就该慢慢迈腿才是。

    可是你轻身功夫天下一流，依我来看，世上有你这一身功夫的，怕是二十人也不足。连我师哥也大大不如。你既然走的这样快，又拿着根拐杖做什么？

    人家要拐杖来拄着，你却提在手里走。

    我和师兄冲着这壁石说话，你却在身后回答，看来这墙壁之后就是你的家喽。

    既然你住在洞底，却怎么从外面进来？你倒听听，这奇不奇怪？”

    苏沐秋听完这几句话，一时间如同醍醐灌顶，心说：“师弟再聪明不过。我说这灰袍人，从头到尾令人怪异，可又说不出来哪里怪。原来是让人先入为主。

    他既然来与我对话，必定是这壁中主人。这么黑的隧道里，用灯火照明再正常不过。看他胡子灰白，年纪绝对不小，偌大年纪拿一只拐杖更是合情合理。

    乍一看来正常不过，仔细推敲一下却是破绽不少。

    这洞原是狐迷津，他既然不是狐狸，怎么能出入洞xue如无人之境？

    既然他目不视物，又打一盏灯来做什么？手里一把拐杖，杖头斜着冲下，手持杖柄倒像是拿着一件兵器。

    这是把诸多反常之举，暗藏在常理之下。专门考较人的眼色。幸好我师弟童蒙未开，思路全是八九岁小孩子的角度，否则，一时真不防给他骗住了。”

    却听灰袍人一阵格格阴笑道：“你这胖子看起来蠢，心里倒是不糊涂。

    我老头子虽瞧不见，打一盏灯，却正好给明眼人照亮。省得你们有目无珠，冲撞着我。

    嘿嘿！天下事怪的很，没有眼睛的人，能看的清清楚楚，亮眼人反而视若不见。”

    他一边说话，一边不时冷笑。嗓音凄厉尖枯，听来令人心中发颤。

    苏沐秋躬身言道：“请教前辈大名。你就是这壁后主人么？”灰袍人似乎没有听到他问话一般，呆呆的静立在原地。

    忽然之间身形闪动，已经欺到苏、仇二人身前，苏沐秋怕他突施偷袭，斜刺一剑，虚攻灰袍客前胸。

    不料灰袍客身影之速，直如电闪豹奔，他右手挥起拐杖，虚指一着，拨开苏沐秋长剑。左臂一扫，用蜡烛在二人脸前一晃，随即又退回原地。

    仇长卿反应太慢，一时竟然没有任何动作，老老实实在原地站着。

    灰袍客刚刚站稳身子，立即阴侧侧的言道：“两个小娃娃都很不错，细嫩的紧呢。实在可惜，都葬送在这狐迷津里。”

    苏沐秋直到此时方才镇定，但见灰袍人手中蜡焰，由红转蓝“突突”跳跃。

    心里却想道：“这人武功太高。如此快速奔走，竟然看不出他两脚挪移之影。此人如果是敌非友，以我二人武功来说，绝和他斗不过五十招。怎么办？”

    却听仇长卿道：“你是来救我们的对么？”

    灰袍人奇道：“这话怎么说？”

    仇长卿道：“你一路尾随我们而来，依你的武功来说，如果想杀我们，不过举手之劳。在哪里不能动手？又何必等到现在？

    再者我们素无冤仇，以前连面也没有见过。你杀我们做什么呢？所以我说你定是来救我们一救的。”

    灰袍人干笑几声道：“我若能救你们出去，自己又怎会陷在这狐迷津里？眼下嘛，生路我可以给你们指一条，至于活路，要你们自己争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