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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五十四章 情书(四)  (第2/2页)
不知道为了什么活着——直到认识她。她是个很了不起的工程师,但最吸引我的不是她在事业上如何成功,而是她工作的目的始终是为了让自己在未来可以去更好地走遍这个世界。”    “她和你朋友有着差不多的气质,刚才形容他我也在想着她,”老板指了指夏羡,微微一笑,“我初见她时,她是个很干练的女人,是那种成天喝咖啡打拼事业的女强人,有种生人勿近的气质。第二次见面时是她邀请我去她家吃饭,但当我推门进去时,她穿着睡衣,头发乱得像鸡窝,抱歉地告诉我,‘我忘了交电费,现在家里很冷,对不起我们出去吃吧’,我望着她,她望着我,我们都笑出声,那时我发现我爱上她了。她就是这样一个,经历了很多,但大部分时间却像个孩子一样的人。”    “我们认识的第三年,我关了事务所,她辞了职,我们从德国开始环游世界,直到七年前来到小樽,在那张照片拍下来的十分钟后,我向她求婚了。”老板摸了摸手上的戒指,嘴角有一丝笑意。    “她拒绝了?”诺诺小心地问。    “当然。”老板坦率地回答,好像这并不是一件很值得悲伤的事情,他扬了扬手,“请原谅我还是把戒指戴在了已婚指上,但你应该理解我的,我的心里再也装不下其他人。”    “她给的理由是什么呢?”诺诺点头,“如果不方便,也可以不用回答我。”    “理由就是刚才,我说的那句,’阿健,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老板无奈地回答,“我和她相识五年,在德国是彼此照拂,又一起走过了世界上的一大半国家,她却说,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求婚失败,我却已经无法再继续走下去了,”他接着说,“人呐,有些时候被困在回忆里,有些时候被困在幻想里,我也许正是前者吧。”    诺诺沉默了一会儿,本想喝一口酒,却发现杯里已经空空,于是轻声道:“老板,你也许恰恰是后者。”    “是吗?”老板笑笑,“虽然很好奇为什么,但其实是哪一种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您知道张爱玲吗?”诺诺问。    老板点头,“我和她也去过中国,我们都喜欢你们的文化。张爱玲是你们国家的一个女作家吧?”    诺诺轻轻点头:“那她的第一任丈夫您知道吗?”    “胡兰成?”    “张爱玲与胡兰成的婚书上,有着四句话:签订终身,结为夫妇,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诺诺后面这四句话用了中文,而后又给老板翻译了一下。    老板琢磨了一番,叹道:“写得真好,但这和我也有关系吗?”    诺诺笑了笑:“很多人知道婚书上的这几句话,然而很少有人知道,其实只有前面两句是张爱玲写的,也就是老老实实的‘签订终身,结为夫妇’,后面那矫情的‘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其实是胡兰成续上去的——实际上,张爱玲的岁月就没有静好过,现世更不那么安稳。”    “这......”老板有些哑然。    “我不知道在您爱的她那里看来,究竟为什么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但我想,您对她的有一句评价也许是对的,她工作的目的始终是为了让自己在未来可以去更好地走遍这个世界。”诺诺说,“这不恰恰也是当时最吸引您的地方吗?但您却想和她留在这里,留在小樽,留在仅仅是你们途中一站的地方。您却认为,这就是终点。”    “不,”老板摇头,反驳道,“如果当时她答应了我的求婚,我会继续陪她走下去,小樽不会是终点......”    “您不会的。”诺诺看着他的眼睛,“我从您的眼睛里就能看到答案。如果正像您说的那样,我和她一样有着差不多的聪明,七年前的她也能看到。”    老板沉默了。    风雪声还在继续,人声消失,显得这个寒夜格外喧嚣。    夏羡端起他和诺诺的杯子去后屋又盛了两杯热红酒,他好像真的对这个味道情有独钟,把诺诺的递给她之后抱着自己的杯子去窗边趴着喝。    老板深吸一口气,“你也有爱的人吧?”    “谈不上爱,因为我也无法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内心。”诺诺笑了笑,是那种落落大方的笑容,窗外的月光和白雪都在此刻黯然失色,“喜欢吧,这我倒是能确定。”    “他是什么样的人呢?”老板说,“你和她...真的很像。我也许一直都不是她喜欢的类型,但每次我和她待在一块儿,就好像成为了同一种人,现在看来,我还差得远。”    “什么样的人...吗?”诺诺认真思考起来,“是一个会跟我说‘坐在石头上的人’理论的家伙。”    “坐在石头上的人?”    “大概是说,所有没有被人身禁锢的人,都正在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哪怕他嘴上说‘我不想过这样的生活’——这就像一个有手有脚的、可以走动的人坐在一块石头上,却宣布自己‘不想坐在这块石头上’一样,是无法成立的。如果真的不想,就会站起来,迈开腿。所以如果一个人坐在石头上说这么一句话,到底是真的无力走开,还是沉迷于坐在石头上的福利故意不走,真相如何,时间久了自己才知道。”    老板笑笑,“能说这样的话,的确是个很厉害的人呐。”    “那您猜猜他口中‘坐在石头上的人’是谁?”诺诺眨了眨眼。    “难道是你?”    “对咯,”诺诺哼了一声,“所以这样的人,也只应该停留在喜欢了吧?如果再进一步,会气死人也说不准。”    “但进一寸有一寸的欢喜,不是吗?”老板说。    诺诺没来由地望向窗边,落地窗外有明月高挂,趴在那儿的夏羡好像找到了新的玩具,目光怔怔地穿过飘落下来的雪盯向夜空。    诺诺突然想起当时算是纠缠般地跟夏羡去预科班当助教,又算是不讲理地在那天学院遭袭时拉他跑去山顶晒太阳。    其实这很快就一晃而过的一年半,她在卡塞尔学院里老是下意识地走到英灵殿的外面,那原本有着一株槲寄生的地方,当时冰窖下爆发的毁灭爆炸将外面一圈都夷为平地,但很快校工部栽了新的绿植。    那里其实已经不一样了。    但诺诺还是喜欢去那儿发呆,偶尔还带上一支冰淇淋。    老板说他在七年前就被困在天狗山的脚下了,她又何尝不是?    也许一年半前,她陈墨瞳也被困住了,困在了英灵殿外的那颗槲寄生下,那里有夏羡给她放的烟花,有晚风,有燃尽后的烟味儿。    张爱玲虽然只在婚书上写过那么朴实无华的“签订终身,结为夫妇”,但她还写过,我一直想把一些东西强加于你,我的时间,我的爱,我的胡搅蛮缠,我的狰狞和可爱,却从没问过你需不需要,想不想要,但我知道这些我从不给别人。    “我一直想从你的窗户里看月亮。”张爱玲这样写。    诺诺回过头,笑了笑,对老板说:“老板,其实我呀,也不比你聪明多少,我们都不是感情里的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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