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衣花绶_第一章 异乡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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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异乡 (第1/1页)

    茜色尽染,山脚逐渐着上重墨。

    河边嬉戏的孩童心照不宣,这个时候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正好能吃上热乎饭菜。

    负责放哨的孩子向来是最悠闲的,天还没有到一片漆黑的时候,除却家里突发些大事,大人是不会找来的。

    闲职当然不能由一人包揽,放哨的是个额角有道疤痕的孩子,绰号“山猫”,人如其名,不仅是一众孩子里最皮的,更是爬树的一把好手。

    只是往河中斜斜瞥了一眼,山猫险些从离地数米的枝丫上滑落。

    “鬼!有鬼!河里有鬼啊!”

    山猫乱糟糟的头发上粘着片枯树叶,手舞足蹈的样子惹得不明所以的一众孩子哄笑开。

    “山猫,该不会是看错了吧。”

    “不会的,不可能。”那片飘飘悠悠的黑色,山猫越是回想越觉得毛骨悚然,草草收了回忆,抓起散落的爪篱、小耙就往背篓里塞,“快收拾好,该回家了。”

    山猫向来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性格,今天却一反常态地帮着收拾。几人本就都是发小,一下子就察觉出不对劲,不约而同地敛了笑。

    “天色还早,不如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免得回头胡思乱想。”

    “狗屁,老子现在就已经在胡思乱想,水鬼会用什么办法把不信邪的拖下水。”

    山猫也不管背篓淌着水,背起就往家赶,几个孩子面面相觑,随即纷纷跟上。

    与此同时,孩童口中的“水鬼”正在距离他们戏水不远处的河滩边,试图上岸。

    乌黑的长发把整张脸盖了个七七八八,在水中漂行十数分钟,皮肤泡得有些发白,黄惨惨的余晖中,倒确实有几分水鬼的味道。

    “这衣服泡了水怎么那么沉啊。”

    将将离开水,周荇就感觉到身上粗布麻衣吸饱水的离谱分量,无奈只能匍匐着在河滩上挪动。无人的浅滩全是淤泥,衣服早已看不清原来的颜色,发丝上的泥浆扑簌簌地往下滴落。

    不过这些,周荇也无所谓了。她得赶紧回家。

    周荇已经12岁了,本就不是爱到处野的年纪。

    小时候隔壁一户人家家里男的染了水蛊(血吸虫病),那鼓胀到将破未破的肚皮至今都是她的噩梦。也因此,她从小就讨厌到河边去。

    至于她现在的这副惨样,完全是拜她那个好阿娘所赐。周荇的这位阿娘,人称钱氏,不是亲娘。阿爹三媒六聘来的,数月前方才算是正式嫁到家里,拖了个六七岁的小男娃。

    从她记事起阿爹就是孤身一人,娶妻本是件再好不过的事儿。但在钱氏进门后,周荇逐渐发觉出了些不对劲。

    这是她从小到大首个明显感觉到对自己有敌意的人。

    如果单是对她一个人有意见,周荇可以理解。非亲非故的继女,难以接受也实属正常。但问题就在于,她隐约间还察觉到了钱氏从嫁来就对于他阿爹的敌意。

    起初,周荇只当这只是错觉。直到有次回家时正巧听到屋中钱氏各种污言秽语咒骂阿爹,她才终于算是知道,钱氏那不是敌意,就是单纯的厌恶。

    本以为只是脾气爆些,嫁来小村不适应心中有气,时间长了也就好了,万万没有想到,钱氏居然会设计杀她。

    今天下午,钱氏从她儿子的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捧着一床小被。说是她儿子尿了床,她一个人拿不了那么多东西,下午河边没人盯着,怕再跑一趟被褥盆板让人拿去,于是让周荇帮她拿些浣洗的东西到河边去清洗。

    钱氏倒底也是长辈,帮着做些家事也合情合理,况且周荇正好闲来无事,也就答应了。至于把她推到河中,这完全在她意料之外。

    钱氏身形较为消瘦,一张瓜子脸上淡淡的眉眼算不上温婉,但也绝不会让人觉得刻薄。再普通不过的妇人而已。

    这样的一个妇人不仅精心谋划,甚至冷着眼一直等到周荇被水流冲到河中,见她求救声逐渐微弱,也没什么气力扑腾,才施施然离去。

    周荇相信,选择这种手段,钱氏是下了不少功夫去打听的。当然,钱氏不知道的是,讨厌水并不代表她不会游泳,相反的,基于穿越来此前模糊的记忆,她在潜意识中还有些能够在河中自救的方法。

    而且幸运的是在水中挣扎时腿没有抽筋,江水深数米,也不存在被水草缠住的意外。有赖于这些,周荇才得以侥幸保住小命。

    大约明天上午,阿爹就会跟着戏班子回家,她无法确定,钱氏不会对阿爹动手。但可以确定的是,在阿爹回家前把这些事告诉他,防范于未然是最好的。

    可这里是什么地方,她一无所知。

    简单清洗身上的污浊就消耗了她不少的力气。纵使努力地攥干衣服上的水份,水珠还是会从衣角滴落。初秋的风已有些寒意,她算是知道饥寒交迫是个什么感觉了。趁着霞光,往炊烟袅袅处赶去。

    安芝县,与周荇家所在村子一山之隔,因地处要道,繁荣程度比邻县高上不少。

    为了保证货物周转效率,安芝县城晚上是没有宵禁的,这造就了安芝县赫赫有名的夜市街。

    小时候阿爹不放心留她一人在家里,于是常把她带在班子中。安芝县,周荇跟着来过几次。主大街上的夜市,她更是每次都软磨硬泡求阿爹带着去转悠。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次戏班子去的是别云县,那里离家很近,但离距离这里却有一山之隔。

    一山之隔,意味着整整一个昼夜的脚程,就算是搭车也要大半天。且不说她眼下饥肠辘辘,夜晚的山路是商队都不敢冒险的。

    如果现在义无反顾地往家赶,她不觉得会像江水漂流那么幸运。生还的胜算最多只有两成,这样的冒险显然毫无意义。

    非年非节,仍有不少商贩立着灯笼叫卖,街上行人、车马来往,不过这些繁华与周荇无关。

    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好像要和皮肤融为一体,若有若无的腥味从爬上岸起就一直萦绕在鼻尖。周荇下意识地在阴影中,漫无目的地乱逛,心里烦乱不安。

    “姑娘,姑娘。”

    直到一只手搭在肩上,周荇才意识到有人在叫她。男人比她大不了几岁,不高,皂色短打,一张娃娃脸上挂着笑,让人发不起脾气来。

    “什么事?”周荇完全不认识这人,心中多少有些警惕,往边上挪开一步。

    “姑娘从什么地方来的?怎的这么一副落魄样子?”

    “与你无关。”

    “唉,别这么说嘛,”男人讪讪笑道,“这片街区上的治安都归我管,路上凭空多出个叫花子,当然要警惕些的。”说着提起腰上的木牌在周荇眼前晃了晃。

    “我不是叫花子。”

    “那你家住什么地方?怎会流落至此。”

    “我不曾犯下什么事儿,何必如此盘问。”

    “你刚才盯着那个卖扯面的摊子看了半天,又在这一带来回徘徊,如何让人不起疑?”

    周荇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的确,她饿极了,饥饿几乎把整个人掏空。她反复挣扎是否要厚着脸皮问摊主要碗面汤,就算没办法吃饱,好歹也能垫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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