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衣花绶_第三章 无归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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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无归 (第1/1页)

    杯盏碎裂声显然引起了男人的注意,他寻声望去,只见一张矮凳照着面门打来,速度之快,已来不及闪躲,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挡下,吃痛地闷哼了声。

    周荇心里到底是有些害怕的,一招不成瞬间没了下文,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矮凳被男人抓下,拖拽的力道险些使得她栽倒在地上。

    眼角余光看到地上的碎瓷片,灵光一现,放开凳子腿就捡起片大块的碎瓷片。

    突然的松手使得男人措手不及,重心不稳,退了几步,好巧不巧后腰磕在桌角上,痛得他倒抽气。还没缓过气来,碎瓷尖角发着幽光直直停在眼前。

    “有话好说,我也不过是个给勾栏卖力气的杂役,你我无冤无仇。”

    男人显然是有些慌了,在这儿办差也有几年了,拐来勾栏的姑娘也不在少数。

    知道自己身处勾栏大多都是不明所以,吃穿用度、金银细软看花了眼,也就甘愿留在这儿了,至于出逃,那也得是几年后的事了。这么烈性的,却是头一次见到。

    常言道,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也怪他不听劝,刚把周荇拖来的时候,主事的看到就告戒他,说这姑娘年纪有些大了,恐怕不好调教。

    他吃定了周荇孤苦无依,磨磨性子,都不会有后顾之忧,对主事所说本还不以为意,但今天闹这么一出,他不信也得信,到底还是要听些老人言的。

    叩叩——

    等了几秒,无人应门,屋中寂静,敲门声度响起,其中带了些急促。

    周荇神色一凛,转头看向男人。

    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周荇心知,必定会有人寻来查探情况。但来得那么快,属实有些超过她的预料。

    这就意味着,她必须在最短的时间中想出应对的办法。

    “哎,来了来了。”正在周荇发愁之际,男人拔高音量应门。

    趁着周荇不备,抽走碎瓷片,漂掷向地上一气呵成,随即往门口走去。

    下定决心做出的一系列反抗,被这么轻轻松松地瓦解,怎么叫人不泄气。周荇如丢了魂般摊坐在椅子上,对于出逃一事再无什么希望。

    吱呀——

    门从里间推开,半人宽的门缝中,男人半隐藏在黑暗中。

    “你这里怎么那么吵?”

    “没事儿,刚才闹着撞墙,现在安静下来了。”

    周荇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门口。

    “要紧吗?”

    “性命无忧,只是额头上磕破了点皮,得尽快处理,否则破了相,怪罪起来可担不起。”

    “嗯,”门口之人附和,“这点小事,你能处理的吧。”

    “能。”

    男人关上房门,看到周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门外。

    直到门外油灯的火光逐渐消失在阴影中,男人终于呼出一口浊气。

    “一会儿,你跟我到楼下去,机灵点,找个机会赶紧朝西北角的后门走。这个时候,那里的锁应该已经开了,出去了就赶紧离开这条巷子,走得越远越好。”

    周荇点了点头,定定看向男人,有些琢磨不透。

    “为什么要帮我?”

    “能逃出去再说帮不帮的事儿吧。”

    背对着周荇,男人无奈地摇了摇头。

    只怕今天不让她走,往后做出些出格的事儿,覆水难收。把她留在这里,堪比泥船渡河,指不定哪天,他也得跟着翻。

    现在放人走也不过是挨顿骂,为了几两碎银子,留个祸患才是划不来。

    当然,周荇是不知道这些的。

    回望之下,连花街柳巷高起的楼台都已经看不见了,周荇才放慢了脚步。

    珠帘红帐,雕花小楼这些一晃眼的记忆,和冰木小茴香的味道一起散在秋风中。冻得发红的双手敷在脸上,才稍许有些回到现实的感觉。

    她知道,每天的清晨,客栈后门,马厩附近,商队会开始将货物装车,天没大亮就已经驶离了县城。

    以前住在客栈中总觉得这些扰她清梦的商队各种讨厌,但今时不同往日,周荇往客栈走去,只盼着能赶在商队发车前搭上。

    大开的院门压根儿就没有要要防着人进出的意思。更没有人会在意突然出现在门边的小姑娘,看到院几个忙碌的商队,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眼看着货物一箱箱地装上车,周荇才鼓起勇气,叫住个护卫打扮的少年。

    “翻山的商队本就少,恐怕……”

    听着周荇所述,少年神色逐渐凝重,终究还是没忍心说出后半截话,话锋一转,手指院子右后方一个规模较小的商队。

    “昨晚喝酒的时候,那队人说起过,应该是要往你所说的方向走的。”

    谢过少年,周荇径直走向角落处不起眼的商队。

    商队小也有小的好处,只一搭眼就能找到商队里的管事,不过管事几句话就让周荇知道,为什么少年会欲言又止。

    “姑娘,不是我们不愿意拉,我们跑商的也不容易。多拉个人就得少拿几箱货,到时,主家问起来,可让我怎么答。”

    管事耷臊的眉眼寻着话的断点,抬眼看了看周荇。

    地上不过几箱的货,满打满算也是放不满轿厢的,要载一个人,绰绰有余。阿爹常常带着她出门,各式各样的人也见过不少,她心知,管事这是向她讨辛苦钱。

    可是,身无分文的她只能装作看不懂这个眼神的意思,笑着掩饰尴尬,寻着话未说满,再行试探。

    “小女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出什么可以让贵主家法外开恩的,如若能搭我一程,留诸位用饭,不知能否……”

    话说到一半就被管事一声长叹打断。

    “商队里的伙计赶路都是干馍就白水应付一口的,哪有那功夫上台桌吃饭。商队是真没办法随意而为的,姑娘着急回去,还是另寻他法吧。”

    管事回绝得干脆,转身就去清点货品,把周荇晾在原地。

    往客栈外走去装货、驾车、喂马的伙计穿行,无力感逐渐渗透到四肢百骸,心中焦急万分。

    祸不单行,急火攻心之下,周荇忽觉鼻子有些湿热,只当是冻出来的鼻涕,拂过鼻尖,手上却是摊殷红的血迹,只得胡乱地擦在袖口上。

    满手的血污,怎么擦都是污浊的一片,此刻,周荇的情绪再也绷不住了。

    举目无亲,身无分文,她不知道该怎么办。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泪痕被秋风吹干,冰冷,干痛。

    钱氏,她不曾得罪过,为什么要这么害她,周荇想不明白。如果能活着回去,一定要亲手将钱氏送入大牢,一定要亲眼看到她人头落地。

    回去,一定要回去,还有阿爹在等着她。

    周荇将小手叠放在叠口,闭上眼睛。

    小时候,总有几次不能把她带在戏团里的,她说一个人在家里天黑了会害怕,阿爹说这样把手叠在心口,默默地说些心里话,他总是能听到的。

    周荇将脸上的泪水血迹擦抹干净,起身朝一条巷子走去,该做什么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村里闲着没事儿,周荇总会去老郎中那儿帮着炮制药材,如果能在药坊铺子留下来,预支些钱,寄封信去家里也好。

    脑袋晕得厉害,眼前的景物都有些虚幻起来,周荇揉了揉太阳xue,咬着牙朝印象中药坊走去。

    闻到药材清苦的淡香,周荇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心来。谁知心弦一松,脚下越发飘忽。

    被门槛绊个踉跄,靠着墙稳住,眼前一黑,慢慢滑坐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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